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绍兴十六年底,朱敦儒因被谏议大夫汪勃以“专立异论,与李光交通”奏,被罢职守寺,负责管理台州崇道观,寓居台州临海。
绍兴十九年十月,诏允许词人守本官致仕(退休),但仍在临海。绍兴二十年秋冬,归隐嘉禾(今嘉兴)严壑。
《宋诗纪事》引《澄怀录》:“陆放翁云:'朱希真居嘉禾,与朋侪诣之 。闻笛声自烟波间起,顷之,棹小舟而至,则与俱归 。室中悬琴、筑、阮咸之类,檐间有珍禽,皆目所未睹。室中篮缶贮果实脯醢,客至,挑取以奉客。’”
在归隐这五年中,词人全然过着一种世外桃源式的生活。他前后写了六首渔父词(均调寄《好事近》)来歌咏其晚年寓居嘉禾这种闲适生活的情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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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好事近·摇首出红尘》宋·朱敦儒
摇首出红尘,醒醉更无时节。活计绿蓑青笠,惯披霜冲雪。
晚来风定钓丝闲,上下是新月。千里水天一色,看孤鸿明灭。
宋代词人朱敦儒,字希真,号岩壑老人,是两宋之际极具个性与思想深度的文人。他早年放浪不羁,中年仕途辗转,晚年归隐山林。
词人一生历经家国动荡与个人沉浮。其词风亦随之演变,由早期的清旷飘逸,到中期的忧时愤世,终归于晚年的淡泊超脱。
这首《好事近·摇首出红尘》正是其隐逸词的代表作,词作通篇洋溢着一种挣脱尘网、回归自然的生命自觉,展现出一位智者在乱世中寻得心灵安顿的澄明境界。
“好事近”词牌名。又名“钓船笛”、“倚秋千”、“秦刷子”、“翠圆枝”等。双调四十五个字,前后段各四句、两仄韵。以宋祁的《好事近·睡起玉屏风》为正体,代表作有秦观的《好事近·梦中作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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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摇首出红尘,醒醉更无时节。”
“摇首”两个字,动作鲜明,姿态决绝,仿佛是对世俗功名、官场倾轧的彻底否定。一个“出”字,如破茧成蝶,象征着精神上的突围与解放。
“红尘”乃人间繁华、名利纷扰的代称,而出离红尘,正是道家与隐逸文化的核心追求。
“醒醉更无时节”一句尤为耐人寻味。世人或醉于利禄,或醒于机心,而词人却已超越了醒与醉的界限。
他不再受时间秩序的束缚,也不为世俗标准所左右,醉亦可,醒亦可,随心所欲,自在逍遥。
这并非颓废放纵,而是一种高度自由的生命状态,正如陶渊明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后的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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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活计绿蓑青笠,惯披霜冲雪。”
两句刻画了一位典型的江湖渔父形象。“绿蓑青笠”是古代渔人常见的装束,自张志和《渔歌子》“青箬笠,绿蓑衣”以来,已成为隐逸生活的象征符号。朱敦儒借此自况,表明自己已甘于淡泊,以渔樵为业,与山水为伴。
“惯披霜冲雪”五个字,凸显了隐居生活的艰辛与坚韧。“惯”字尤为关键,说明这种风霜之苦并非一时体验,而是长久习以为常的生活常态。
然而词人并未流露丝毫怨艾,反而透出一种坦然接受、欣然处之的从容。这份“惯”,正是词人心灵真正安顿的标志——不是逃避现实,而是在现实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与尊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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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晚来风定钓丝闲,上下是新月。”
如果说上片重在写人,那么下片则转向写景,且景中含道,意境骤然开阔。“晚来风定”,万籁俱寂,湖面如镜,连钓丝也静静垂悬,不再晃动。
“闲”字双关,既是钓丝之闲,更是人心之闲。此时此刻,外在的动荡已止,内在的纷扰亦消,唯有心灵与自然同频共振。
“上下是新月”一句,堪称神来之笔。天上有新月皎洁,水中有月影倒映,天地交辉,上下同光。
这一“上”一“下”,不仅拓展了空间维度,更营造出一种空灵澄澈、物我两忘的禅意境界。
新月如钩,既象征希望,也暗喻残缺之美——人生不必圆满,只要心归宁静,残缺也成全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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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千里水天一色,看孤鸿明灭。”
结拍二句将视野推向了极致,展现出一幅浩渺无垠的江天夜景。“千里水天一色”,极言视野之开阔,境界之高远。水与天在远处交融,浑然一体,不见边际。
这不仅是视觉的延展,更是心灵的升华——个体生命融入宇宙洪荒,狭隘的自我意识消融于天地之间。
而在这无边的静谧中,唯有一只“孤鸿”时隐时现,“明灭”其间。孤鸿,既是实景,也是词人自身的写照。它不群不党,独翔于夜空,象征着精神的独立与自由。
其“明灭”之态,既写光影变化,也暗喻人生浮沉、世事无常。然而,词人只是“看”,并无悲喜,这是一种超然的观照,一种“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”的哲思境界。
朱敦儒这首《好事近》,短短五十字,却如一幅水墨长卷,徐徐展开了一位隐者从“出世”到“安住”再到“融通”的心灵历程。全词语言简净,意象清绝,节奏舒缓,情感内敛,却蕴含着巨大的精神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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